不管裴鄞呈在军中多有威信，朝廷都不可能让一个瞎子做三军统帅。

太后脸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，如今外患已安，兵权还是要掌握在自家人手里才好。

上次曹德忠在晋安侯府暗示姜氏要想办法平息太后的怒火，亦是暗示裴鄞呈自己主动交出手里的兵权。

但裴鄞呈都还没有射出一箭，薛恒就开始要赏，未免有点太自负了。

在众人对薛恒的夸赞中，叶絮把裴鄞呈扶到指定位置。

宫人将薛恒刚刚用的那把弓递给裴鄞呈，裴鄞呈随意拉了下弓弦，弓弦发出细微的震颤声。

裴鄞呈说：“太轻了。”

叶絮立刻问：“夫君可要换弓？”

“不必。”

既然是比试，就要用一样的工具才能显示公平。

太后注意到裴鄞呈在试弓，微微皱眉，问：“晋安侯还要比？”

薛恒有八支箭都射中靶心了，这样的箭术已经非常好了，裴鄞呈如果识相，就应该认输，说服孝昭帝把他的旧部划入瀚京校尉营。

裴鄞呈顿了顿，偏头面向太后。

隔着一段距离，太后看不太清楚裴鄞呈的表情，只觉得那双没有光亮的眼眸透着森寒的冷气，像是汇聚了无数怨气，会索命的邪物。

太后的后背顿时发凉，孝昭帝开口说：“晋安侯戍守边关时从来没有弃城投降的念头，今日的比试，自然也要比完再说，母后不必太心急。”

太后被裴鄞呈的眼睛吓到，没敢再阻挠，干巴巴的说：“皇儿说的是。”

叶絮退到一旁，守在靶边的太监和方才一样摇了摇铃铛，向裴鄞呈示意靶心的位置。

他分开双腿，与肩同宽，从太监手中拿了一支箭搭在弓上。

那一瞬间，裴鄞呈周身的气势都变得不同。

他毫不费力的拉了把弓拉满，骨节分明的手每一寸都在用力，病白的皮肤下，乌青的血管鼓胀，俊美柔弱的假象消失，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奔涌而出。

咻！

第一支箭射出的瞬间，破空之声传来，便是没有习过武的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气势磅礴的力量。

那不是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能射出来的箭，那是上过战场，在生与死、血与泪经年累月的的浸润之下才能养出来的气魄。

薛恒的表情有点僵。

在裴鄞呈射出第一箭的时候，他就知道自己必输无疑。

和薛恒一样，射出第一箭以后，裴鄞呈没有任何停顿，把剩下的箭都射完了。

报靶的太监跑进殿中，喘着气说：“晋安侯第一箭就把靶心射穿，箭钉在了宫墙上，后面九支箭也都从靶上的洞穿过，钉在了宫墙上的靶心上。”

箭靶立在华清池边上，裴鄞呈的箭要钉在宫墙上必须横穿华清池，那射箭的距离足足比薛恒多出了一倍！

满座寂静，所有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。

这会儿月亮已经升的很高，月光如同白纱笼罩了一切，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柔和起来，裴鄞呈拿着弓站在清辉之下，白皙的面庞折射出浅淡的光泽，连那双无神的眼眸，似乎也有了点点光亮，报靶太监的话并未影响他，他神情平静，从容不迫，竟高贵得叫人不敢直视。

裴鄞呈把弓弩交给一旁的宫人，平静的说：“臣也不需要赏金，臣想听薛世子再说一遍他刚刚想要什么。”

裴鄞呈的箭术远比薛恒厉害，薛恒刚刚提的要求，这下全都打在自己脸上。

薛恒的脸色有些难看，却不得不说：“我输了，晋安侯的箭术的确厉害。”

裴鄞呈说：“一次胜负代表不了什么，薛世子若愿意花时间去练，日后未必不会胜过我，但男子汉大丈夫，应该愿赌服输。”

裴鄞呈想听的，是薛恒重复他刚刚说的那番话。

薛恒握紧拳头，咬牙道：“微臣刚刚说微臣不需要赏金，还请陛下恩准，把晋安侯的旧部，归入瀚京校尉营。”

裴鄞呈微微偏头“看”向薛恒，一字一句地问：“现在，你还觉得你配吗？”

裴鄞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，语气轻飘飘的，却有种睥睨天下的霸气。

太后刚要说话，被孝昭帝制止：“母后，赌约是薛恒自己提出来的，他技不如人是事实。”

薛恒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，脖子上的青筋也鼓跳不止，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给裴鄞呈一拳。

最后，他气红了眼，也只能说：“微臣不配！”

薛恒的脸都丢尽了，不好意思再留下，提前离席。

晚宴结束后，孝昭帝留裴鄞呈单独谈话。

叶絮只得在御书房外等候，半个时辰后，裴鄞呈才从御书房出来，叶絮低低的唤了一声：“夫君。”

裴鄞呈没有说话，径直朝前走去，叶絮立刻跟上。

今日席间他喝了不少酒，不知道是不是醉了，叶絮看他心情不是很好，不敢放肆，只小心的去拉他的衣摆，娇嗔的说：“夫君，别走太快，我跟不上。”

话落，裴鄞呈长臂一伸，将她纳入怀中，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，叶絮差点被压倒。

“力气挺大的，练过？”

裴鄞呈问，滚烫的呼吸卷着酒气尽数扑在叶絮耳廓，像是岩浆，要焚烧所有。

“没有，只是天生力气比较大而已。”

裴鄞呈笑了笑，过了会儿又问：“今天的月亮圆吗？”

今晚中秋，月亮又大又圆，不用灯笼都能看清脚下的路。

但裴鄞呈看不到。

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，那一刻，叶絮突然感觉到了裴鄞呈的孤独。

所有人都以为他功成名就，可是他真正得到的，只有永久的黑暗。

第16章你是我的夫君，我不怕你

马车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，府上却没有一个人睡，全都坐在前厅等着，灯火通明。

叶絮刚扶着裴鄞呈走到厅外，姜氏就急切的迎上来，问：“怎么样，陛下和太后今天有说什么吗？”

其他人跟着发问，一时有些吵，裴鄞呈的眉头拧起。

叶絮柔声说：“夫君喝了些酒，不太舒服，我先送夫君回去吧。”

听到裴鄞呈喝了酒，其他人立刻害怕的后退。

叶絮原本还想找人搭把手的，见状只能自己把裴鄞呈扶回去。

回到屋里，把裴鄞呈放到床上，叶絮这才感觉呼吸畅快了些。

青雾站在屋外敲了敲门，说：“大少夫人，醒酒汤和热水都准备好了。”

“好青雾，有你真是太好了！”

叶絮抱了青雾一下，把醒酒汤端给裴鄞呈。

“夫君，把醒酒汤喝了吧。”

裴鄞呈没有反应，他这一路都挺安静的，叶絮胆子大了些，正想捏住他的鼻子直接把醒酒汤灌进去，裴鄞呈突然出手扼住叶絮的脖子。

裴鄞呈的手很瘦，手掌却很宽厚，他的力气极大，瞬间阻绝了呼吸，死亡气息蔓延开来，叶絮甚至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。

“同样的招数，你以为我还会上当？”

裴鄞呈勾唇笑起，笑得森冷可怖，正要收紧手掌拧断这纤细的脖颈，叶絮手里的碗掉到地上，青雾闻